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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少见寡闻以人为鬼 多迷善忌敬鼠为仙

  却说上回书中,说院中有人叫妈的,乃是羊氏的女儿桃姐。因为羊氏出去了半日,还不回来,屋里又来了两个异样的人,桃姐见了害怕,所以来叫他妈回家去。羊氏听见是桃姐的声音,又听说家里有奇怪人,也甚疑惑,随即立起身来道:“我来了。”又向大嫂子道:“家中不晓得来了什么人,我要回去了。外间有烧下的水,银子媳妇要喝时,你去倒罢。”说话间,已走到堂屋门口,见桃姐立在院子里,羊氏道:“你说话为什么不到屋里说,要在院子里怪声怪气的,吓我一跳。”桃姐将头一扭道:“屋里有吊死鬼,我不去。”羊氏道:“人没死,你说什么鬼?”桃姐道:“没有吊死鬼来迷人,怎么好好的一个人会上吊,我若进去再迷我呢?”羊氏连忙喝道:“不许混说。”揣羊氏的心思,是惟恐怕吊死鬼听见桃姐的话,当真来迷桃姐,又像是吊死鬼,立在自己背后,马上就要将桃姐拉了去似的。急急忙忙的拉了桃姐,走出毛家门口,方才一块石头落地。好像是出了毛家门,吊死鬼就不能来了。

  羊氏定了定神,问桃姐道:“你说家中来了奇怪人,是什么样奇怪人?”桃姐道:“我说不上来。我看了那人,怪害怕的。”母女二人,一路说着话,已到了自己门口,见门口立着好些闲人,都是本村的。有些在门口立着,不敢进去,有两个从里头出来,嘴里说:“你们真胆小,为什么不进去看看?”羊氏接着问道:“屋里来了谁?”那两个人道:“是两个洋鬼子。”羊氏听说是洋鬼子,登时变了脸色,比遇见活鬼还要怕,只在堂屋门口打圈圈儿,不敢进去。恰好里面走出一个人来,叫一声:“姑妈,你回来啦。”羊氏一看,不是别人,乃是羊氏娘家侄儿媳妇的姊姊潘氏。羊氏道:“原来是你。怎么说是洋鬼子?我说好端端的,为什么来了洋鬼子?倒叫我吓出一身冷汗来。”潘氏道:“姑妈,里面坐,我同你说,你不要害怕,客人是有两个,并不是洋鬼子。”羊氏道:“不是洋鬼子,让我进去看看。”说着话,一脚跨进里间门槛,伸头一看,喊声“不好”,望外就逃。谁知脚上穿的木头底,本不平稳,慌忙之间又踏着一张白菜叶,一个立脚不牢,滑溜溜跌出去二三尺远,幸亏潘氏扶住,不曾跌伤。看官,要晓得这就是女人裹脚的坏处了。

  潘氏正要安慰他别怕,话未出口,羊氏已是气喘吁吁的发作道:“二姐,我又不曾得罪你,与你无怨无仇,你为什么叫洋鬼子来害我?还骗我说不是洋鬼子。你吃洋鬼子的教,帮着洋鬼子骗人,我是你的亲戚,咱们平时也不错啊,你也犯不上叫洋鬼子来算计我呀。你是什么心眼儿?你说。”潘氏刚想开口分辩,里间又出来了一个女人,羊氏却不认得,料想也是吃洋教的。那女人说道:“这位大嫂,你不要害怕,我们不是洋人我们是城里来演说的。”羊氏道:“你不是洋鬼子,里头两个是洋鬼子。你不要多说了,你快叫那洋鬼子赶紧出去罢。我家不吃洋教。”那女人又说道:“我们不是叫你吃教。”羊氏心中想道:他不叫我吃教,这洋鬼子来做什么?莫非来拐人不成?心中一面盘算,眼睛里一面细细的看这女人,见这女人约有三十来岁,皮肤不甚白,五官倒也端整,身材却不十分长,而甚肥胖。穿了一身黑衣裙,两只脚并不十分大,却穿的是男人鞋样。潘氏见羊氏不言语,连忙过来说道:“姑妈,我说不哄你老人家。你看这位奶奶,也说不是洋鬼子:你老人家怕什么?我还没有同你细细的说哩。若说清了,包你老人家一点儿都不怕。”

  羊氏未及回答,听见里间村上大娘道:“大婶,你来罢,我陪了这位洋太太,坐了够顿饭时了。他们的话我虽不大懂,看他的样子倒甚和气,你来罢。”羊氏起先以为村上大娘回去了,今见他在里面坐着,洋鬼子并不曾难为他,胆子大了一半,硬硬头皮,走进里间,紧贴着村上大娘坐下。桃姐也悄悄的藏在羊氏背后,潘氏同那女人也进来了。羊氏正想问时,又见外面进来两个男人,一个是王老四,一个是村上先生。窗户外面,还立着好些人,有伸头探脑的,有唧唧私论的,村上先生向羊氏点点头道:“你叫他看看太阳看。”羊氏道:“叫谁看太阳?”先生道:“就是你说的洋鬼子。”羊氏道:“叫他看太阳做什么?”先生道:“他们不是说不是洋鬼子吗?其实是洋鬼子不是洋鬼子,一试就试出来了。”羊氏道:“怎么试法?”此时见那女人张口要说话,又见那洋鬼子向那女人使个眼色,像是叫他别说的样子。先生也不管他,只顾说道:“我叫你叫他看太阳,就是要试他是不是洋鬼子。你晓得洋鬼子、洋鬼子的,为什么叫他鬼子呢?就是因为他与鬼一样的,不能见日光,他们的眼睛不能看太阳,看了太阳就要瞎的。”羊氏道:“难道他们活在世上,就永远不见太阳么?”先生道:“你们娘儿们家到底不懂得什么。我常听见人说,他们的国度在我们地底下,你想地底下怎么有太阳呢?所以他们到我们国里来,总是要用块布蒙着脸。有些洋鬼子,不蒙布就要将帽子戴的低低的,盖着眼睛,不见太阳。”羊氏道:“他们住在地底下,怎么钻出来呢?我听说,地底下是地狱,人死了做了恶事,方才打到地狱里受罪。这么说,他们是从地狱里来了。”说着连忙移到炕里,靠着土墙坐着,好像那两人登时就要变做厉鬼,来捉他似的。先生听了羊氏的话,沉吟了半晌道:“地狱吗?他们总不是在地狱里。”忽然又道:“是了,你想地上这么大,地底下一定也是这么大。他们想是在另外一处,不过同地狱相近罢了。所以叫他鬼子,也是因为他同地狱相近的意思。”王老四道:“为什么要叫他洋鬼子呢?”先生道:“听说他们有股羊骚气,所以叫他洋鬼子。”羊氏道:“他们到底怎么钻出来呢?”这一下子,真把先生关住了,再也说不出。还是王老四聪明,说道:“我想他们总是用梯子,要末有地方台阶似的,从那里一步一步的走上来。”先生道:“不错,不错,前些时不是闹什么铁路吗?大约就是他们鬼子走的那条路了。”

  此时潘氏实在忍不住了,说道:“你们不要乱说了,他们不是鬼子。”见那个年长的洋鬼子道:“我们委实不是洋鬼子。我们从青岛来,是来劝人的,你们不要怕,不要疑心,我们决然不是害人的人。”潘氏接着道:“他们是行好的。”又指着那个着黑衣裙的女人道:“他是我东家奶奶的妹子陈奶奶,那两个是从南方来的,是两位小姐。”此时羊氏已将那两个洋鬼子细细的看了一遍了,见那年长的是四方脸,皮色略黄,身材长大;那年少的,是圆脸,皮肤甚白腻,大眼长眉,身材不甚长。一色的都是黑衣裙,脚同男人的脚一样,那鞋不像布做的,又叫不出什么名色来。看他们的眼睛,也没有奇怪处,就是相貌也不难看。又听潘氏这么说,羊氏心中已有一半信他不是洋鬼子了。遂放胆问道:“你们说不是洋鬼子,你们为什么穿这样奇衣裳呢?”那年轻的小姐道:“我们是洋装。”村上先生插嘴道:“茶叶有洋装,怎么人也有洋装?”那年轻的小姐发怒道:“我们是劝他女子的,你们男子不许多嘴。”那年长的小姐对那年轻的小姐道:“你忘了么?会长交代的,不论何事,总要处以和平,何况他们这些乡愚,终身的口不择言,你还想责之以礼吗?”羊氏见他们说这些话,一句也不懂。就是赫赫的村上先生,终年之乎者也的教书,今天听了这几句话,白瞪了两眼,一句也解说不出来,心里又疑心是他们骂自己,不晓得究竟骂些什么话,想要同他对骂,又想万一不是骂我,那不弄糟了吗?心中左右为难,脸上马上就面红耳热起来,又怕人家看出他为难的样子,失了堂堂的先生体统,只好讪讪的走开了。

  此时外间已哄传张保家来了洋鬼子,大家都要来见见世面,登时来了什么毛大嫂、毛二嫂、王大娘、王四娘,还有好些老太婆、小闺女,挤了一屋子。然大家究竟有点怕洋鬼子,不敢开口说话,因此屋里人虽多,却没声音。陈奶奶开口道:“你们大家坐下,听我说来,你们就明白了。这两位小姐,那年纪大点的,姓华,是杭州驻防旗人华小姐。那年纪轻的,姓孟,是四川人。”孟小姐、华小姐道:“我们从上海到青岛,从青岛到济南府,又从济南府到此地。”羊氏道:“我们这村子,是个穷村子,又小又穷,你们来做什么?”孟小姐道:“我们奉了会长的命令,不管什么穷乡僻壤,都要到的。不论大小贵贱,都是一律平等。”华小姐对孟小姐道:“亚卿,你又说文话了,他们如何懂得?什么穷乡僻壤,什么一律平等呢?你须知他们是愚人,须用土白解说与他听,还怕他们不明白,如何说起新名词来?”孟小姐道:“我们会里的宗旨,以及会长的历史,我且不说与你们听。”华小姐道:“会长,就是会里的头儿。宗旨,就是志向。我们会里的志向,同我们会里的头儿的事情出身,我们这时候不必说给你们听。因为这时候你们还不明白,就是我说了,你们也弄得不清楚,所以不说。日后你们总会知道的。我们到这村里来,是劝你们去听演说的,我们的会设在城里,你们不妨去听听。”羊氏道:“你们会里有什么玩意儿?是个什么菩萨?灵不灵啊?”陈奶奶笑道:“我们会里没有菩萨,也没有顽意儿,只有一个台,有人在台上说话,讲道理给大家听。台下面有好些凳子,你们要去,可以坐在那里听。”村上大娘道,“我晓得了。你们说的不是会,是大鼓书,我从前也听过的。什么五虎平西呀,大红袍哇,玉蜻蜓啊,任什么都有,好听着呢。”孟小姐大笑道:“这个大鼓书,恐怕你不曾听过。你们何妨去开开眼儿?”华小姐指着孟小姐对羊氏说道:“你别听他,不是大鼓书,是个演说台。我们的会叫做中国女子晓光会。”看官,你知道这“晓光”二字是何用意?为什么拿他来取会名呢?原来是取他“晓光一线,渐进光明”的意思。

  闲言少叙。再说羊氏虽然听不懂什么演说台,晓光会,却见华、孟二人和气,便渐渐的亲热起来,对潘氏道:“客人来了这半天,我连茶都没有泡一碗,二姐,你替我陪着他们坐一坐,我去烧口水来。”陈奶奶道:“你不要客气罢,我们也不渴。”羊氏哪里肯听,一直的往外去了。在下如今乘着羊氏去烧茶这点工夫,且将陈、华、孟三人的历史叙说一遍,不然,只顾往下说,不从头里讲,看官不要生闷气吗?

  却说华小姐名叫采蘩,字涧泉,杭州驻防旗人。父母双亡,家有两兄,他从小也读过书,后来又出过洋,毕业回来,想开个女学堂,因经费难筹,力不从心,遂作罢论。此时有女友招他入晓光会,他初尚犹移不决,后来遇见晓光会的会长一见之下,钦佩无地,遂立志入了晓光会中为会员。他本来认得孟亚卿,他入会之后,遂将会中善处,一一的告知亚卿,并劝亚卿入晓光会中的明丽学堂。亚卿入明丽学堂后,夙夜用功,毕业后,校长甚称扬他,此时会长正要叫华涧泉到山东去,劝人入会,带着考察女界的黑暗,报告总会,并随时随地演说种种教育科学,期使灌输文明,脱却黑暗。涧泉言恐一人力薄,演说不周,须再添派一人,会长遂命孟亚卿同去。是要叫他增长阅历,不是仰仗大才。所以此次亚卿同涧泉来山东,譬如学生跟了先生的一般,诸事均是华涧泉作主,亚卿不过分劳罢了。华涧泉有个姑母,嫁在山东济南府顾家,姑丈已死了多年,只有一子,名廷和,字蔼人,系东洋留学生,卒业回来的,开起口来就是“阿衣乌爱屋”,写起信来,却又有点文理欠通。华涧泉平时有些看不起他,此时倒又不能不借重于他。一则他表兄满口的民权民智,此回演说,一定赞成,并可相帮劝人入会。二则山东除了他表兄之外,也无别的熟人,可作居停,所以此次华涧泉同孟亚卿就在他姑母家住下。每日出来考察考察本地风土人情,蔼人是十分欢迎,又领涧泉等到他岳家住了两天,适值蔼人的妻妹陈奶奶王兰归宁,一见亚卿,如同故交,情愿报名入会,并愿引领他们二人到各村考察风俗民情。不过王兰虽然生长在济南府,却不曾到过乡间,必须有人领路,方好起身。正好潘氏在他母家做乳娘,此时孩子已经断乳,潘氏说乡间有他的亲戚,所以他们三人,拿潘氏做了乡导,一同到张保家来。

  事已表明,言归正传。再说羊氏出去之后,孟亚卿对王兰道:“兰姊,将才他们说的,好笑不好笑?还有那个男人家说的话,更加叫人可笑可鄙。”华涧泉道:“你初次出来阅历,所以视为诧异。我前两次在浙江,遇见的也是愚顽到极处。不过比起今天所遇,似乎好点。”王兰道:“浙江到底开通的早,不我们敝省,真是闭塞极了。”华涧泉道:“不必客气,愚暗之人,何省无之?”孟亚卿道:“女界这么黑暗,我国怎么能强?男女何能平权?”村上大娘道:“你说黑暗么?”亚卿甚是诧异他这么个粗婆子,倒懂得黑暗。又听他说道:“你去看看别家,那才黑暗呢。这屋里,新糊的窗,又是粉莲纸,雪白的照了满屋子里亮,小姐们还嫌黑暗么?”亚卿方知他听错了话,不由的好笑起了。此时屋里闲人已走了好些,只毛二嫂同宝珠未去,村上大娘因媒事未说好,也未去。说话间,羊氏已拿了茶来,桃姐也拿了两碗茶,跟在后面。王兰、华涧泉、孟亚卿及潘氏每人面前放下一碗,孟亚卿看看自己面前这碗茶,既不是茶碗,又没碗盖,是一支粗瓷芦花饭碗,有几片粗茶叶浮在上面,还有许多水沫沫儿,混混沌沌的,实在有点龌龊,竟不敢沾唇。羊氏道:“我们乡下人,不是会亲请客,不喝茶的。这叶子是个亲戚送我的,我收了好两年了,今天泡了出来,不晓得味儿还好么?”孟亚卿道:“难道你们永远不喝茶么?”羊氏道:“我们都是喝白水。”华涧泉道:“是的。我听我姑母说,北方乡下人都是喝白水,没有上客不泡茶。他们今天泡与我们,是十分敬重我们了。”正议论间,外面有个男人叫道:“有才的妈,天不早了,你还不去做饭吗?我吃了饭,还要到毛二嫂子家里去呢。大嫂子说,人少害怕,叫我去陪他们一回。”羊氏道:“你叫老二烧着火,炒白菜,我就来打点饭。”王兰道:“张大嫂,你们这村子客店在什么地方?借光叫人领我们去。”羊氏道:“说什么客店?就在我家住下罢。”孟亚卿道:“那是万万住不得的。还是叨光领我们到客店去好。”村上大娘道:“不瞒小姐说,我们这小村子没有客店,叫他领到哪里去?”三人听了,很是踌躇,王兰埋怨潘氏道:“你怎么不说明没有客店?这时候到哪里去寻客店呢?”又自怨道:“该带个男下人来,那就可以叫他到别处寻客店了。都是涧泉说不要带,如今怎么好?”羊氏道:“我们的房子虽不大,一间房子还腾的出来,还是在我家住下罢。”潘氏也道:“姑奶奶同小姐不要再寻客店了,这是我的亲戚家,住下罢,怕什么?”王、孟二人尚不肯,还是华涧泉见羊氏留客乃出之至诚,并非虚邀,况且天已不早,客店尚未寻着,遂应允了羊氏,在他家借宿一宵。

  羊氏见客人肯留,甚是欢喜,遂去料理房屋晚饭,回头对村上大娘道:“你且别去,替我照应照应客,吃了晚饭去。李家的那八字,明天你去拿来算算再说。”华、王诸人一面叫潘氏出去取了行李,一面叫羊氏不必留晚饭,说:“我们饭菜均有,可以不必再客气了。”羊氏哪里肯依,华、王等见他如此要好,只好随他去了。羊氏出去之后,华涧泉又将屋里诸人一一问明姓氏,及本地民情风俗。闲话间,见宝珠只管摸脚,不是抚摩脚后跟,就是抚摩脚指头。华涧泉晓得他是脚疼,意欲乘此时劝他放脚,遂问道:“这位姑娘,怎么只管弄脚?”宝珠不响,毛二嫂道:“他成天的闹脚疼。”华涧泉道:“这好好的一双脚,裹他做甚?况且小脚没有什么美,大脚也并不难看,何苦自讨苦吃呢?”毛二嫂鼻子里一哼道:“我们做了女人,为什么不裹脚?”涧泉道:“若说女人就要裹脚,我也是女人,你看我好好的两只脚,一日也不曾裹过。”毛二嫂道:“我们不是洋教的人,总要裹脚的。”涧泉道:“我们也不是洋教,你要晓得古时候的人,也是不裹脚的。”忽听亚卿叫道:“涧泉妹,你快来看这个顽意儿,有趣得很。”原来孟亚卿见华涧泉与毛二嫂等说话,自己插不上嘴去,遂走到外面望望野景,回来在堂屋里看见他们八仙桌上供着一个龛儿,挂着红布幔子,掀开一看,不觉好笑起来,遂叫华涧泉来看。涧泉听了亚卿叫他,便走到外面问道“你叫我看什么顽意儿?”亚卿拿手一招道:“在这里。”涧泉看时,原来龛上供着一个五寸长的泥人儿,头上立着一个二寸长的泥老鼠,华涧泉见了也是好笑。正笑时,王兰同毛二嫂、村上大娘听说顽意儿也跟着出来看。一见他们在那里看幔里的泥人、泥老鼠,村上大娘慌忙过去,将幔子放下,恭恭敬敬的对着幔子,合手拜了两拜,口里祝道:“大仙在上,他们是远方来的客人,不知道大仙的灵圣,求大仙不要生气。”亚卿看了,越发大笑起来,华洞泉问道:“这是个什么大仙?”亚卿道:“大仙头上怎么又立着个老鼠?可是大仙喜欢老鼠么?”村上大娘连忙摆手,叫亚卿别说。毛二嫂道:“这个大仙,我们村子里十家有九家供的,百灵百显,求什么应什么。”又低低的对华涧泉道:“这位大仙,小性儿的很,你叫那位小姐,别对鼠大仙笑了。”华涧泉也不回答,同了王、孟等诸人仍旧回到里间房里。亚卿又问道:“你们这个大仙,到底是个什么仙?”桃姐道:“是个老鼠精。”毛二嫂喝道:“胡说。叫你妈撕你的嘴。”华涧泉道:“你们不要这么怕,大仙决不来害你们,你们听我说给你们听。”

  要知说些什么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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